再次接到傅母电话时,我正准备下班。
电话接通的一瞬间,听筒里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一阵阵混着压抑的喘息。
“晚凝,叙白说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,想最后再见你一面,你现在……方便过来一趟吗?”
傅母的哭腔中带着试探。
感到病房时,傅叙白靠在床头,被子下的身形薄得像是要被风吹散。
傅父坐在床尾,背对着我,肩膀微微发颤。
傅母最先,看见我进房间:“晚凝来了。”
傅叙白偏过头,眼球上蒙着一层灰雾。
他动了动手指,像是想伸手,却连抬起手腕的力气都没有。
我走过去,在床头的看护椅上坐下。
傅叙白舔了舔嘴唇,声音轻得像片羽毛。
“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傅叙白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昨天夜里睡不着,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想了一遍。”
“我总以为苏棠才是值得我爱的人,觉得她会崇拜我,会撒娇服软,比你的冷硬强势更加适合我。”
“是我眼盲心瞎,还觉得是你冷血,其实现在想来,都是我自作自受。”
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变得有些杂乱。
我伸手按住他手背的留置针,防止回血。
“别说这些了,你需要休息。”
“我怕一会儿没机会话说了。”
傅叙白急促的喘息着,手指蜷起又张开。
“我对不起你,晚凝。我出轨,还把离婚决定得那么草率,说得那么轻松。不过就是仗着你这些年对我的感情。”
“我知道你对我很好,只是不习惯把自己的好挂在嘴边。明明清楚你没做错任何事,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自私找借口。”
我看着他泛红的眼角,面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刺伤我的傅叙白。
——而是一个生命走到尽头的忏悔者。
傅叙白的眼泪顺着凹陷的脸颊流进耳蜗:“我知道我罪该万死,可是还是想求你——”
他剧烈的咳嗽起来,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傅母慌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。
“叙白!”
傅母扑到床边,握住傅叙白的手。
他却盯着我,眼神里几乎是绝望的乞求。
“晚凝,求你……说你原谅我,哪怕是骗我也好。”
我凑近他,在监护仪的嗡鸣声中附耳。
“我原谅你了,傅叙白,我真的原谅你了。”
他睁大了眼睛,像是没敢相信,嘴角却慢慢扬起。
监护仪的滴答声忽然变得绵长,像是某种预示。
傅叙白的手指在父母的掌心轻轻动了动,然后慢慢松开。
我看到他的睫毛颤了颤,像是要闭上,却在最后一刻望向我,嘴唇无声动了动。
——我知道,他说的是“谢谢”。
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被拉直。
医生冲进来,一番抢救后后摘下了手套。
“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”
傅母瘫倒在傅父怀里,先前一直压抑的哭声彻底释放出来。
我站在床位,秦易予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病房。
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,轻声说:“晚凝姐,我们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