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山把粥盛了四碗,用托盘端了进来。
陈青阳起身,在齐山的诧异中,一把接过,李母、李欣然也站了起来。
陈青阳说道:“坐下,都坐下。”
待几人坐下后,陈青阳一一把粥碗递了过去,李母连声道“不敢”,想要夺过陈青阳的‘差事’。
陈青阳道:“不必客气,您先坐下,我有话说。”
李母赧然坐下,粥分完后,陈青阳看向李母问道:“您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?”,说着,指向齐山。
李母看了看齐山,讨好的说道:“我听女儿说有本事,是个好管家。”
陈青阳道:“您说的对,也不对。”
李欣然暗怪母亲不该支使齐山去端饭,说道:“请您示下。”
“说‘齐大哥有本事’这话很对,但您刚才说他是管家,这话我要跟您说道说道……”,看齐山准备开口说话,陈青阳摆了摆手,继续道:“大哥,你先别说,让我说,”
“我不会像有些人,对外宣称与家仆名为主仆,情若兄弟。齐大哥从来不是家奴,他是我的救命恩人,若没有他,我可能活不到今天。在你们眼里,我是恩人,在我眼里,齐大哥是恩人,当然也是兄弟。我、齐大哥,和你们一样,都是农民出身。他也是在我父母的请求下,才留在京城照看我的。我希望以后在这个家里,没有奴仆,也没有老爷,大家互帮互助、互相照顾。”
齐山大大咧咧道:“老夫人说的没错,我确实当着管家这个差事。端个粥,又不是啥事,青阳,你不必说啦。”
“老身说错话了,公子、齐先生恕罪。”李母暗暗后悔,早知道让闺女去端饭了,哪知道这管家不是奴婢,还是陈公子的救命恩人,以后对待齐山得客气,免得惹人生厌。
这不是李母势力,实在是管家和家主平起平坐,常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到。
陈青阳把齐山当兄弟,不是嘴上,而是时时刻刻,打心眼里从未把他看做仆人。齐山拙于言词,但他知道,陈青阳这样的朋友、兄弟,世所罕见,他庆幸遇到。
为了缓解气氛,李欣然道:“您让我我称呼您大哥,不如您也叫我的名字吧。”
李母讨好的道:“公子您就叫欣然的名字吧。你若叫他妹子或小妹,旁人没准会误解她是你妹妹。”
陈青阳道:“要不,还是叫李小姐吧。”
李母道:“还是不要!我们就是平常种地的老百姓,叫小姐,没得折了福分。”李母倒不是怕折福,她巴不得女儿叫陈夫人呢,她是觉得叫小姐太客气太生分,不利二人相处。
陈青阳道:“那……,好吧……”
休息了一日,打听了内阁值房安排,陈青阳晚上来到了李东阳府上。杨廷和不在京,目前在京城官场上,陈青阳能仰仗的也只有会试座师李东阳。
听闻陈青阳来拜,李东阳急令家仆请了进来。
花厅里,李东阳扶起陈青阳,二人坐定,李东阳道:“大手笔!好手段!本来老夫以为,你最多能让张鹤龄退还部分田地,没想到河间所有的田地大户都得退一多半田,出乎意料啊!”
陈青阳客气道:“全赖陛下英明和老师指导,学生哪有什么本领。”
李东阳捋须笑道:“谦虚的有点过了。谦虚过头就是骄傲过度。”
“学生说的是实话,若不是您在御前告知陛下土地兼并之状,我人微言轻,皇上未必会出京微服私访。说到底,还是您把事儿做到了头里,我不过陪着陛下走了一遭。”
“好啦好啦,你今天找老夫,不会只为奉承老夫吧。”
陈青阳喝了一口茶,厚着脸皮道:“不敢欺瞒老师,学生上门想打听一下,最近有什么情况?”
说到正事,李东阳正色道:“你这么聪明,不打听也应该明白,河间还田之事震惊朝野了,现在京城内议论纷纷,想不想知道他们怎么说你的?”
陈青阳尴尬的笑了笑:“应该没啥好话吧?”
“蛊惑陛下,迫害大臣!”
“冤枉啊,我可没有蛊惑陛下。陛下英明神武,岂是小臣所能蛊惑蒙蔽的?!迫害之说,更是笑话。他们搞土地兼并,坐拥大片良田,不交粮不纳税,老百姓辛辛苦苦种一年地,到头来吃不饱穿不暖。现在让他们退还部分田地,怎么就成迫害了?真是岂有此理。”
“这话,哪天上朝时,你和朝臣争论去吧。因为还田的事,现在京城恨你的人不少。你这回还彻底得罪了张鹤龄,只怕未来日子不好过。他指定去宫里搬弄是非。”
进宫,找皇后娘娘告状,然后张皇后发威,大臣倒霉。十年来,这种事情没少发生。
陈青阳不太担心,怎么着自已现在也是圣眷正隆,还兼着太子老师,皇后就算看自已不顺眼,也不至于把自已开了吧。开了陈某人,谁又能让太子学进去呢?
皇上朱祐樘是倚仗,太子朱厚照是底气,这才是陈青阳自信满满的来源。
陈青阳道:“河间权贵还田的事,我没有上过奏章,他们若要攻击我,于法无据啊。”
李东阳道:“这事挑不出毛病,他们会从其他地方下手的,不可掉以轻心。那个李姑娘跟着你回来了,对吧?”
陈青阳吃了一惊,老师这意思有些人已经拿此事做文章了。
哼,只是那些小人不知道,这事皇上不只知道,还是他建议的,想拿这个来攻击我,你们还嫩儿点,陈青阳暗暗想道。
陈青阳含糊的道:“李母生了病,李姑娘孝顺,带着母亲来京看病,她京里没亲戚,暂时先在我那住一段时间。”
李东阳摇了摇头,说道:“老夫虽在内阁,但还挂着礼部尚书衔,有些事我不说,别人只会看你笑话。未婚女子入住你府有违礼法,如果你对她有意,就纳了为妾吧。”
李东阳这建议,陈青阳并不意外,在他们这些朝廷大员眼里,平常农家女能够嫁与状元郎为妾已是高攀,至于娶其为妻,他们想都没想过。
士农工商,士是高高在上的,无论贪官,还是清流,看法一致。
陈青阳道:“多谢老师指点,不过我还是想先把眼前的事做好。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,您老讲讲,我好准备课业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