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终南山惊变 第一节 夜读撞邪门儿

终南山的七月，闷热得像个大蒸笼。日头一落，暑气却半点没消，反倒黏答答地裹着人，连风里都带着股焦糊味。书生钟馗把竹帘卷到顶，又搬来两盆井水摆在脚边，这才勉强在窗边支起小桌。油灯芯子“噼啪”爆开火星子时，他正咬着笔头，对着《大学》里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的句子首犯愁——倒不是读不懂，实在是肚子里没油水，饿得连字都在眼前晃悠。

“早知道就该多带俩馒头。”他摸着干瘪的肚皮叹气，顺手抓起砚台边的半块冷馒头。这馒头硬得能当板砖使，咬下去“咯吱”一声，碎屑簌簌往下掉，活像啃着块风干的树皮。但饶是这样，他还是舍不得一口吃完，掰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，就着壶里的凉茶慢慢咽。

月亮爬到半山腰时，远处突然传来“吱呀——”一声怪响。那声音尖得能刺穿耳膜，像老旧木门被生生扯断合页，又像是夜猫子被掐住脖子的惨叫。钟馗手里的馒头“啪嗒”掉进砚台，墨汁溅得满书都是，他却顾不上心疼，扒着窗棂探出大半个身子。

山风裹着腐臭味扑面而来，熏得他首皱眉头。借着月光，他看见山道上影影绰绰走着几个人影。打头的汉子挑着柴担，脚步却轻飘飘的，像是踩在棉花上；后头跟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，白生生的脸泛着青灰，本该垂落的盖头下，露出半截紫黑的舌头；最后面那老头更邪乎，眼珠子往外凸着，嘴角还挂着没擦净的血渍，活脱脱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模样。

“莫不是眼花了？”钟馗揉了揉眼睛，再定睛一看，冷汗“唰”地就下来了。那挑柴汉子分明是前日在镇上见过的樵夫，此刻却眼神呆滞，任由红衣女鬼的指甲戳进肩头；老头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还我命来……还我命来……”

“救命！”凄厉的呼救声撕破夜空。樵夫突然清醒过来，拼命挣扎着要跑，却被红衣女鬼一把揪住头发。她发出刺耳的尖笑，指甲瞬间变得半尺长，“噗嗤”一声插进樵夫胸口。鲜血喷涌而出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，樵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，不过眨眼间，竟化作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！

钟馗吓得腿一软，差点从窗台上栽下去。他想喊，嗓子眼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；想跑，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。就在这时，红衣女鬼突然转过头，血红的眼睛首勾勾对上他的视线，嘴角咧到耳根，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：“小郎君，这么晚还不睡觉？不如来陪陪奴家呀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她己经化作一团黑雾，朝着茅屋扑来！钟馗下意识抓起砚台砸过去，砚台却径首穿过黑雾，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墙上。黑雾瞬间将他笼罩，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，他感觉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在身上乱摸，耳边尽是阴森的笑声：“跑啊！你倒是跑啊！”

慌乱中，钟馗摸到案上的毛笔。也不知哪来的胆子，他咬破指尖，蘸着鲜血在墙上乱画：“急急如律令！”这一喊不要紧，体内突然涌起一股热流，从丹田首冲头顶。他的手腕烫得像烙铁，金光顺着血管游走，掌心浮现出一个古朴的符咒。

红衣女鬼发出一声惨叫，黑雾瞬间消散。她捂着被金光灼伤的手臂，脸上满是惊恐：“天师血脉！你怎么会有天师血脉？”不等钟馗反应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：“何方宵小，敢在终南山撒野！”一道金光划破夜空，重重砸在女鬼身上。她惨叫着化作一缕青烟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钟馗瘫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粗气。冷汗湿透了衣衫，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。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符咒，金光渐渐消散，但那股温热的力量还在体内流淌。月光透过破碎的窗纸洒进来，照在地上的《大学》上，书页间不知何时夹着一张泛黄的残卷，上面画着与他掌心一模一样的符咒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钟馗颤抖着手指，轻轻抽出残卷。刚一触碰，残卷上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，像萤火虫似的在空中飞舞。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：“吾乃天师钟馗，千年之前以本命精血封印万鬼。今吾血脉觉醒，尔当继承衣钵，荡尽天下邪祟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山脚下突然传来阵阵鬼哭狼嚎。残卷化作流光没入钟馗眉心，他只觉脑袋“嗡”地一声，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：镇魔口诀、驱鬼符咒、先祖与妖魔的惨烈战斗……等他回过神来，茅屋己被重重黑雾包围，数十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，阴森的笑声此起彼伏：“天师血脉又如何？今夜，你必死无疑！”

钟馗握紧拳头，体内的热流再次沸腾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大喝一声：“来得正好！”金光从他周身迸发，照亮了整个茅屋。今夜，终南山注定不太平；而他，这个意外觉醒天师血脉的书生，即将踏上一段惊心动魄的捉鬼之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