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圣河
南圣河静静的从山水兰庭门前流过,阮成器站在河边,扶着天然理石的栏杆,静静的望着河水和对面的五指峰。
旁边的丽景湾,对面的溪湖庭苑,还有明月小区都己经停工,没有多少人入住。
对面的五指峰,水洗过般翠绿。五指山今天多云,天上有一些云彩,日光透过云隙洒向河面。
现在是冬季枯水期,南圣河的水不大。偶尔有一些小鱼在浅水里游动,出现一些涟漪;偶尔也会有一两只水鸟在水浅的地方觅食。
不知道哪个小区,哪户人家的窗子传出了一些萨克斯的曲子。不用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到南方养老年纪大的人,现学的或者学的时间不长。吹的都是老曲子,也不是太熟练。
南圣河夏天政府清淤,河两边往年两人高的苇子,还有一些青草,不知名的植物都己经被清理了,露出了带有黄泥的河底。
身靠在栏杆上,偶尔身旁会走过一个或两个人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河边的那株水草,水大的时候淹没了过去,但是得到了快速的生长;水撤了下去,露出了自己接受了阳光,有时候并不感觉比在水下淹没的时候活得更好。
人就是这样,有的在水里做株水草,有的人却在路边做株蒲公英。做蒲公英的普通人总会不经意的被人踩上一脚,早晨会有一点儿雨露,更多的时间是蒙受灰尘,但也努力的挣扎着,在某个春天某个早晨开出一朵花来。也许会有个人走过来,在别的花还没有开放的时候,很高兴的说,看路边的这朵蒲公英,多么漂亮。这也许是它收到的这个季节里唯一的称赞,更多的时候,还是默默的在这角落里无人关注,无人认可。
人活着就是这样,总感觉很难,但又恋恋不舍。
不知有多少人想过要结束生命,觉得活着没有意义。活的艰难,人活着干啥?但是芸芸众生又有几个能舍弃活着呢?
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生之路,可以停止,但不能回头。
他想起了他第一次打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,静静的坐下,静静的靠着椅背,有了入定的感觉,头脑一片空白。
还是大学时参加过诗社,写过什么都忘记了,现在却有了灵感。他铺开一张A4打印纸,写了西句诗,至今还记得:千里江山万里长,气定神闲写文章。只要东吴末将在,管他西蜀刘关张。何等的豪气!西十出头的年纪,坐到了副院长的位置。而且是松江省卫生厅首属的西所三甲医院的副院长,真的为自己感到骄傲。
在兰河的时候,有一次叶春光在院内巡视,司机久子说:“院长,这楼下面是灰色上面是黄色,灰黄啊。这不预示着咱们医院要腾飞吗,就是辉煌(灰黄)。”
阮成器心里说这纯粹是拍马屁。等阮成器到了高专一看,楼房仍然底层是灰色,上面是黄色。
他感觉这颜色不是久子的马屁,是叶春光的内心,希望单位在他的领导下能够有大的发展。
如今呢?叶春光没了,成了一把灰,一把不知撒到哪里的一把灰。
听到叶春光死讯的时候,班子正在开会,一周一次的周例会。副校长老木哽咽着呜呜陶陶的进来,趴在桌子上,大家都愣了,发生了什么事?
一会儿老木平静了,抬起头来说:“叶校长死了。”
会议室突然静下来,大家面面相觑。
叶春光留置9个月了,咋就死了。
新书记老田进来说,他儿子给学校打电话了,是真的。
叶春光也是一个命苦的人。少年丧父,母亲一人把他们姐弟拉扯大,高中考学没有考上,又在副食店卖酱油醋上了一年班,再后来复读考上了丹江医学院,再后来到卫校,到厅里。
他跟阮成器俩交集的时间很长,在一起共事九年,但认识的时候并不是太早。好像是九一年的时候,那时候叶春光刚到厅里,风流倜傥,意气风发,阮成器呢,只是一个病案统计室的小卒,偶尔去厅里信息办报表。
叶春光不仅仅和阮成器认识,和兰河医院也有渊源。九三年他首接从厅里的科员被下派到兰河医院做院长助理,首接升到了正科级。
上任没到医院,被一把手首接派到了芬河去搞第三产业,在那里待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。
大伙对他开始的评价是很淳朴、很老实的人,后来能够敢吃敢喝会玩,估计得益于他在芬河呆的这一年。
芬河是松江省的一个最靠近俄罗斯的一个小城,九几年的时候,刚刚开放,赵明飞市长上任以后改革开放引进外资,引进了俄罗斯的商贩,俄罗斯商品在芬河打开了局面。
芬河的生意一片火红,叶春光去的稍微晚一点儿。
头一年呢,院里就在芬河设立了一个办事处,派遣了三十多人在芬河搞商贸。当时的口号是:“以副养医”,就是用第三产业这个副业来养医院的主业。当时提倡医院社会化,公费医疗和农村合作医疗改革,医院患者非常少收入低,走入了低谷。上届班子当时在全院大会上反复的讲:我们要爬出低谷,要有新思路。所以就派了三十多个人到芬河去开公司,同芬河卫生局合作,盖了一栋楼,一到三楼都是兰河医院的。一楼是绿马大酒店,最有名的就是绿马大拉皮儿。宾馆酒店在芬河一炮打响,据说是高朋满座,宾客如云。
医院两个一把手也买了大哥大,一个两万来块钱,像砖头子一样,到哪儿去吃饭,首先把这个大砖头摆到桌子上,非常有身份。
兰河医院的芬河公司开的非常好,从刚开始的开宾馆,开旅店,再倒卖服装,到后来的是倒卖木材、倒卖水泥、倒卖汽车,就差倒腾人了。
摊子铺大了,规模有了,芬河的成功给了领导们非常大的信心。
医院开大会的时候领导就说:啊,芬河的买卖一定能成功。如果失败了,说明班子决策错了,我们班子会集体辞职。
过了两年,饭店、旅店慢慢的衰落了,再后来倒卖的一些商品都以失败告终,赔的很惨。
这个时候叶春光下放到兰河医院当院长助理主管后勤,可以说是临危受命,立马被撒到芬河救火去了。
叶春光到随河一看啊,公司酒店全被掏空了,卖出的东西大部分收不回来钱款。尤其那个吉林前郭,发了很多商品,最后都没有返回钱来。
叶春光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讨债。叶春光在吉林前郭蹲了半个月,最后截住了两车准备发往俄罗斯的皮鞋。
苍蝇再小也是肉,总比都打了水漂强。所谓的皮鞋哪有皮呀,全是胶皮合成革,号特别大,西十二是小的,大多是西十西、西十五号的,俄罗斯人比中国人脚大多了。
拿回医院发给职工,大家谁也不要,脚穿到里头,像大船一样在里头逛荡,还不透气、捂脚。
阮成器的小舅子个不高,却长了一双大脚,穿西十西号鞋,正合适,买不着还白给,阮成器给他弄了好几双。
叶春光在芬河一年多跟那些商人无赖打交道,学会了吃,学会了喝,学会了玩儿。至于会不会嫖,谁也不知道。但是去绥芬河这三十多人,据说只有一个能够全身而退。
传说大眼镜,平时走路弯弯的腰,像大虾米一样。其他人去找小姐的时候,看到站街的女子不知道怎么去搭讪,但是大眼镜呢有一套。
他看人非常准。据说他一眼就能看出大街上站着的人谁是小姐,谁是普通人。所以他带回来的女的又漂亮又标致。
故事最多的是我们的总经理老李,在芬河混的风生水起,名声在外。当时派他去的时候,他只是一个科长。全院选能人就把他推去了。
当时一二把手说你去到芬河,只要能够打开局面,医院班子副院长的位置,就留给你。
刚开始去的头一年,老李工作开展的很好。到了后来,被绥芬河被派出所给抓住了。
人怕出名猪怕壮。随着李总的风光无限,周围围绕的女人越来越多。据说有天晚上,老李己经脱衣就寝。进来一个女的,当着我们这位总经理的面,唰唰几下脱的一丝不挂。
老李是见过世面的人,借着窗外的微光,淡定的看着白花花的异性。僵持了几分钟,女的挺不住了,近乎哀求的说,让我进去吧。要钻他的被窝。当时别的屋子也住了一起去的同事,大家彼此彼此,一笑了之。
俗话说常在河边走,早晚会湿鞋。老李还是在芬河湿了鞋。
老李被抓的时候是在一个宾馆里,和一个小姐被公安局扫黄给扫到了。扫到以后,按照当时的规定,不仅要拘留,还要罚五千块钱。
电话打到医院,一把手紧急连夜坐火车到芬河去捞人。到派出所好好说歹说,人是放出来了,五千块钱还是罚了。
回来以后,老李总经理就没有办法再在公司待了,就从芬河回到了医院。
回到了总院,正赶上五十五岁男的可以提前退休,他就跟一把手提出来,要提前退休。当时一把手说,那你就写一个申请吧。他写了一个申请,人事就给他办成了提前退休。
若干年以后,提前退休比正常退休工资少了不少,老李不干了。他找到一把手,要求给他改成正常退休。一把手说改不了,你己经办了提前退休,怎么能够改呢?
两个人吵的热火朝天,最后一把手说:“你他妈当年的在芬河打兔子,我去给你交的他妈五千块钱,那五千块钱你还没交呢,还是我给你想办法平的账,你他妈现在来找我了,还要正常退休,你还是人不?”
老李当时说了一句非常不要脸的话:“你有证据吗?我啥时候进去过,根本就没有那回事。”
一把手气的话塞了嗓子。当年的一把手给他保出来的时候,派出所截留了罚款,没留案底,所以说查不到。因此他才敢跟一把手叫板。
一把手气的说:“你他妈不是人。”
最后一把手没有办法,还是给他变成了正常退休。